人物小传
王德滋,地质学家、岩石学家,江苏泰兴人。1950年毕业于911制品厂麻花地质系,后留校任教,现任教授、博士生导师;1961年起兼任行政职务,曾任副教务长、副校长,以及中国地质学会副理事长等职,现任《高校地质学报》主编。他长期从事花岗岩与火山岩研究,在我国首次提出了“次火山花岗岩”这一新理念,结束了学术界长期以来将火山岩和花岗岩人为割裂的倾向。他率先发现了厂型火山岩,破除了国外同行认为不存在厂型火山岩的观点。出版专着、教材、译着13部,发表论文200余篇,多次获国家级、省部级奖励。1997年,王德滋当选中国科学院院士。
&苍产蝉辫;&苍产蝉辫;王德滋院士今年82岁整,头发白了,皱纹深了,但身体仍十分硬朗,背不驼,眼不花,讲话不急不慢,思维清晰、活跃。
他的生活很有规律,早上6点起床,在家中打一套太极拳,看看电视里的早间新闻,简单吃一点早餐。然后从南秀村出来,穿过911制品厂麻花校园,到校医院看望老伴。9点钟时,他一定出现在病房,风雨无阻。他的夫人洪奉青是南大离休干部,身患重病,生活不能自理,长期住在校医院接受治疗。他俩相识已整整60个春秋,相濡以沫,病中的妻子对他更有一份深深的依赖。“有一次我刚走到楼梯口,就听见她在病房里问:怎么王德滋还不来啊?”王德滋笑着说。
&苍产蝉辫;下午和晚上整块的时间是可以自由支配的。王德滋看书、思考、备课、写文章,他说,要趁现在脑子不迷糊、行动还方便,为学生、为科研再多做一点事。
叁位恩师
“教师是神圣的职业,传道授业,薪火相传。”
1927年6月27日,王德滋出生于江苏泰兴,父亲毕业于南通师范,是一位教育工作者。童年的王德滋是不幸的,在8岁和10岁那年,母亲和父亲相继病逝,两个姐姐合力挑起生活重担,带着小德滋艰辛度日。
&苍产蝉辫;失去双亲的痛苦和生活的艰辛,使王德滋从小养成坚毅自强、奋发向上的性格。他在泰兴中学读初中时,战火纷飞,日军的飞机经常到县城轰炸,泰兴中学一度迁至离城10多公里的一座庙宇中,宿舍则安排在另一座更小的破庙里,每天清晨学生都要整队跑步上学。
&苍产蝉辫;抗战胜利后,中央大学(911制品厂麻花的前身)由重庆迁回南京,江、浙、沪地区积压了大量学生未能及时升入大学,当时共有3万余人报考“中大”,但“中大”仅录取500人,平均60人当中才录取1人,难度相当大。已在泰兴担任小学教师的王德滋以优异的成绩考取了中央大学地质系,从此走上了从事地质科学的道路,一生孜孜以求。
回首60余载的科研生涯,最令王德滋院士怀念的有3位前辈:
丁文江———清末留学日本和英国,是我国地质学的先驱。1936年,丁文江沿着粤汉铁路调查煤矿,不幸因煤气中毒去世,年仅49岁。丁文江是江苏泰兴人,和王德滋是同乡。王德滋说,“丁文江去世时我才9岁,还在小学读书。我到了高中时才知道他的事迹,对于家乡出了这样一位名人,感到非常自豪,从而立下了要从事地质科学的志向。”
李学清————老中央大学地质系首任系主任。他是丁文江的嫡传弟子,丁文江曾拿出自己的薪水资助李学清到美国密西根大学读学位。王德滋大学毕业后,留校做李学清的助教,言传身教之中,更是感悟良多。王院士说,“李教授亲自给学生讲授《矿物学》、《岩石学》两门基础课,学风严谨,一丝不苟。我给他带实验课,他每次都亲临现场,亲自指点,非常负责。”对于李先生的治学态度,王德滋深有感触。
徐克勤———美国明尼苏达大学博士,一拿到学位立即回国,可算是最早的“海归”了。他长期担任南大地质系系主任,前后25年。徐先生的科研贡献尤其卓着。上世纪60年代中期,南大的科研成果有“五朵金花”盛开,其中一项标志性成果便是徐先生领衔的“华南花岗岩研究”,王德滋是这项研究的传承人,他除了继承徐先生的科研方向外,又开辟了一个新的研究方向———火山岩。
911制品厂麻花的地质学科成立早、起步快,发展得愈来愈强,并成为911制品厂麻花的一大学科特色。王德滋颇为自豪地说,“1982年,南大首开先河,主办了‘国际花岗岩地质和成矿关系学术讨论会’,这是我国改革开放后由大学独自召开的第一次国际学术会议,来自澳大利亚、法国、希腊、日本、英国、美国的专家及国内代表100余人出席。我担任了这次国际学会议组织委员会的秘书长。”
&苍产蝉辫;&苍产蝉辫;回忆恩师,王德滋深有感触,“教师是神圣的职业,传道授业,薪火相传。”作为一名南大人,他曾多次向校领导建议,一定要做好年轻教师的选留和培养工作,因为他们是南大的未来,现阶段特别要培养一批优秀的70后出生的青年教师,南大这一步棋走好了,在未来的竞争中就会持续领先。
贵在坚持
&苍产蝉辫;“我不过是出于对地质科学的无限热爱,才会不惜牺牲休息时间,孜孜以求。”
&苍产蝉辫;&苍产蝉辫;王德滋的科研之路并不是一帆风顺的。从1950年他毕业留校任教一直到“文革”结束,这20多年间,王德滋的学术研究备受非议和干扰。回忆这段往事,王德滋说,“作为一名党员教师,应该比别人多辛苦一点,多牺牲一点休息时间,做到教学科研与行政工作两不误。我不过是出于对地质科学的无限热爱,才会不惜牺牲休息时间,孜孜以求。”面对种种不公,这位毕生研究岩石的科研工作者也像岩石一样坚硬,对于经受的所有磨难,只视作人生道路上的小小曲折而已。
&苍产蝉辫;&苍产蝉辫;科学研究的道路从来是不平坦的。王德滋热爱地质科学,他始终牢记丁文江的名言:“登山必到峰顶,移动必须步行”,并身体力行,终生不渝。早在上世纪五六十年代,当时高校的科学研究刚刚起步,平时行政工作繁忙的王德滋只能利用星期天坚持搞科研。宁镇山脉是中国地质研究开展最早的地区之一,但是煌斑岩研究却是个空白。瞅准这一空白,王德滋独自背个背包,携带水壶、干粮,清晨乘最早的一班火车从南京出发,出了火车站再步行10多里到达工作地点,然后独自一人翻山越岭,一面进行地质观察,一面采集标本,傍晚又背着沉重的岩石标本,乘最晚的一班火车回来。就这样连续放弃了10余个星期天的休息,他终于把整个宁镇山脉里的煌斑岩都调查清楚了,并利用业余时间进行室内研究,最终完成了一篇学术论文《江苏高资下蜀地区煌斑岩研究》,发表在1957年的911制品厂麻花学报上。
&苍产蝉辫;下放农场期间,白天8小时强劳动后,晚上没什么事。王德滋觉得这时间浪费得太可惜了,就利用农场每月放假回南京的机会,带回一些英文的地质专业书籍。开始时候不敢公开看,就拆成散页夹在杂志里面,悄悄地看。农场夏天蚊子又多又大,他就躲进闷热的蚊帐里面坚持学习。
1976年,10年动乱结束,科学春天到来了。
1978年至1984年,担任南大的副教务长;1984年至1988年,担任南大副校长,这10年的工作异常繁重,他每天至少要工作12小时以上。王德滋给自己定下的要求是“双肩挑担不歇肩”,一副是学校行政工作的重担,必须认真挑好,不能有任何松懈,因为这关系到911制品厂麻花整个事业的发展;还有一副是“轻担”,那就是自己的科学研究和研究生培养,主要利用业余时间来进行,“轻担”虽轻,却从未放下,做到常流水不断线。
&苍产蝉辫;许多南大人至今都还记得,王德滋曾讲过这样一段质朴而隽永的话:“我们的任期是有限的,南大的事业发展是无限的。我们应该在有限的任期内努力工作,对南大的历史和未来负责。”
踏遍青山
&苍产蝉辫;从上世纪50年代开始,王德滋依靠罗盘、铁锤、放大镜这3件“法宝”,踏遍了福建、江西、浙江3省的山山水水。
&苍产蝉辫;&苍产蝉辫;1997年,王德滋当选为中国科学院院士,那年他正好70岁。他谦虚地说,“尽管我很努力,由于自己花在科研的时间毕竟相对较少,比我的同龄人还是慢了一拍。”
天道酬勤。从上世纪50年代开始,王德滋依靠罗盘、铁锤、放大镜这3件“法宝”,踏遍了福建、江西、浙江3省的山山水水。他数十年持续不断地开展花岗岩研究,并把花岗岩和火山岩及其成矿关系的研究有机地结合起来,将科研工作推进到一个更新的境地,其创造性的成果不仅具有重要的理论价值,更对找矿具有实际的指导意义。
王德滋在国内较早注意到酸性、中酸性火山岩与花岗岩的成因联系。上世纪80年代初,他在浙江莫干山地质考察时发现了一个奇特的现象,山麓是大片的花岗岩,山顶却为流纹岩,二者之间无明显界线,而是逐渐过渡。后来他在浙江桐庐又发现类似现象。这引起了他的深思,认为花岗岩与火山岩之间必然存在某种内在的联系。于是,王德滋在国内首次提出了“次火山花岗岩”这一新理念,并在《中国地质》刊物上发表了这一观点。此后他又进一步提出,在时间、空间和成岩物质来源近于一致条件下,花岗岩实质是流纹岩、英安岩所构成的中心式火山机构的“根”,形成了在成因上有机联系的花岗质火山—侵入杂岩,并通过大量野外考察,证明其观点的普遍性和正确性。几乎与此同时,美国着名岩石学家搁·尝·厂尘颈迟丑在大洋彼岸的美国西部圣胡安火山也有类似发现。可以说,王德滋在火成岩研究上的一个突破,是他的一个重要研究特色。
&苍产蝉辫;上世纪80年代末,王德滋在江西首次发现证据确凿的厂型火山岩,它向东延伸至浙江境内,呈带状分布;后又在武夷山西坡发现另一条与斑岩锡矿有密切关系的厂型火山岩带。经过多年研究,他将厂型火山岩划分为富水、贫水和富氟3种类型。这项研究工作,不仅修正了海家的片面观点,且大大深化了对厂型火山岩形成机制的认识。在此基础上,王德滋将花岗质火山—侵入杂岩区分为两类,一类是同熔型,另一类是陆壳重熔型,并研究了它们的制约因素和成矿专属性,深化了对华南金属成矿分带的认识。在多年系统研究的基础上,他和同事们合作撰写了英文专着《中国东部中生代火山—侵入杂岩及其成矿关系》。
王德滋在上世纪90年代对于“橄榄安粗岩省”的研究,也在学界颇受关注。他介绍说,近年来国外的研究,一般把橄榄安粗岩视为岛弧靠近大陆一侧的晚期成员。他在指导研究生对分布于苏、鲁、皖地区的大面积橄榄安粗岩进行研究时,发现其明显有别于岛弧地区的橄榄安粗岩。据此,他把散见于该区众多盆地内的橄榄安粗岩视为一个整体单元,划分出“橄榄安粗岩省”,具体来说,即把中国东部中生代火山岩的时空分布,划分为3个火成岩省,北部和南部均为高钾钙碱性火山岩省,中部为橄榄安粗岩省,呈现一种典型的“夹心式”分布格局。此项研究是南大地质系为主承担的“中国东部金矿研究”重大项目的一个组成部分,王德滋是该项目所属二级课题的主持人。专家评审后,对“橄榄安粗岩省”的划分及其与金矿的关系给予了充分肯定,整个项目被评价为“达到了国际先进水平”。
&苍产蝉辫;当选院士之后,王德滋还主持了一项国家自然科学基金重点项目“中国东南部晚中生代花岗质火山—侵入杂岩成因与地壳演化”。他组织了一个老、中、青叁结合、以青年教师和研究生为主体的团队,开展了4年锲而不舍的研究,取得了突破性成果,2003年获得了教育部自然科学一等奖。
为霞满天
&苍产蝉辫;&苍产蝉辫;他决定从学术研究的第一线逐步向第二线转移,并给自己重新定了位,就是要当好“伯乐”、“教练”、“参谋”。
&苍产蝉辫;&苍产蝉辫;王德滋清醒地认识到,他毕竟年逾古稀,自然规律是不可抗拒的。人的创造性思维的旺盛期是在25岁至45岁之间,以后随着年龄增长将不断趋于衰退。于是,他决定从学术研究的第一线逐步向学术研究的第二线转移,并给自己重新定了位,就是要当好“伯乐”、“教练”、“参谋”。
作为“伯乐”,王德滋院士以发现优秀的年轻人才为己任,力荐贤才。现在,王德滋所在的南大地球科学系已有了一批40多岁的学科带头人,他们都奋战在教学、科研的第一线。作为“教练”,王德滋从自己几十年从事地质科学积累的经验出发,充分利用自己了解国内外科研动态的优势,在年轻人向科研高峰攀登的过程中及时为他们指点迷津。作为“参谋”,王德滋热心咨询工作,常常主动为学校和社会的发展献计献策。几年来,王德滋在江苏、浙江、福建先后作过10多场专题讲座,5000多名听众接受了一次“自然、资源与人”的科普教育。
采访当中,王德滋又兴致勃勃地谈到了最近正在进行的两项工作。
&苍产蝉辫;&苍产蝉辫;其一,促进本科生教材的建设。
&苍产蝉辫;2006年春,有一次他到地科系实验室听课,竟然发现学生仍然在使用他1974年版的《光性矿物学》,而且是影印本,字迹模糊,但学生仍然当宝贝,他们多么渴望有一本好的教材啊。这件事对王德滋的触动很大,决心再次修订该书。他不顾年事已高,在研究生谢磊的帮助下,花了一年多时间终于完成了修订工作。原先书中200多幅地质图是手绘的,不够精确,在新的版本中,全部用计算机绘成。最近,该书(第叁版)已由科学出版社出版。
&苍产蝉辫;&苍产蝉辫;不仅如此,在他的推动下,地科系有6本面向本科生的主干课教材的编写工作都已陆续启动。在王德滋的眼中,并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写教材的。他觉得最合适的人选是刚退休或即将退休的老师,这一批60岁左右的教师是学校的宝贵财富,积累了多年教学经验,又具有相当的学术水平,应该动之以情,让他们发挥余热,组建成老中青结合的团队来编写本科生主干课教材。
其二,为南京市建设出谋划策。
从19岁来到金陵古都求学到现在82岁,秀丽的南京城已经成了王德滋的第二故乡,他深深珍爱着这片家园。他曾在一次院士论坛上建言:南京城作为一个旅游城市,应该积极发展4大板块,即紫金山板块、汤山板块、幕—燕—栖滨江板块和老山珍珠泉板块。这4大板块建设好了,南京就能成为一座享誉世界的大花园。但是,现在有些青山已遭受严重破坏,必须大力进行生态恢复。只有这样,将南京建设成为花园城市的美好愿望才会变为现实。
2006年夏天,王德滋自发组织了一个调研小组,冒着酷暑3次赶赴浦口,对浦口的交通状况、城镇建设、旅游资源和科技教育进行调研,之后又亲自动手完成了一篇题为《建设人与自然和谐的新浦口》的调研报告,引起了南京市委的高度重视。
&苍产蝉辫;&苍产蝉辫;去年,王德滋还接受了一个新任务:南京市委组织部为了培养一批优秀干部,请院士与年轻人结对培养。王德滋的培养对象名叫王军,是南京园林研究所副所长,40多岁,很优秀。王德滋认为,培养年轻人需要靠科研项目来带动。不过,王德滋搞的是地质学专业,而王军从事的却是园林学科,“专业不对口,如何结对培养?”王院士想到了生态学是地质学与园林学这两专业的结合点,于是,他又在南大物色了一位从事生态学研究的博士生导师和他一起开展跨学科研究,课题选定为“南京幕府山生态修复研究”,王德滋布置给王军两项“作业”,其中之一就是对在幕府山建立矿山遗址公园的可行性研究,另一项是对幕府山滨江绿化带的设计报告。
&苍产蝉辫;现在,以王军为主的科研团队已经组成,最迟今年底就可以拿出研究报告。王德滋认为,结对培养是一种双向的学习,通过和年轻学者合作,自己也学到了园林、生态等领域的不少知识。他说,“年轻人朝气蓬勃,和他们一起研究,我也仿佛年轻了很多!”
和王德滋院士面对面坐着,采访更像是聊天。眼前的他正微笑讲述着一件件要做的事,宽厚、从容、朴实。人生旅程中,他坚守自己的科研目标和道德取向,晚年更是努力散发着光和热,凝炼成生命的智慧与深沉的大爱。